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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课题组内的伦理问题

    我所理解的“伦理”问题,就是指在一个基于特定的宗旨而形成的群体里,不同的角色理应做到哪几条,有何义务,有何权利,如何落实到日常行为当中?在东方文化里,甚至要形成一种大家公认的荣辱观。我觉得在国内,研究生与导师、师兄(姐)弟(妹)之间现存的伦理是很不明确和完善的。师生之间,前辈与后辈之间的相互期望经常错位。为什么不能明确地公开地讨论这个问题? 网上可参考的成文讨论也并不多。值得留意的是密歇根大学的Rackham研究生院的两套指引,分而是给导师和学生的,算是比较明确地建议了双方应该怎么做好自已,又怎么期待对方。不说直接当成范例,至少可以此作为继续讨论该问题的好的起点。不客气地说,国内有很多研究人员,在学生时代没有学到怎么做个研究生,成了导师之后也没有学过怎么做个导师。整体我们都缺乏一个学术研究传统,在做学问方面没有什么文化内涵,所以大部分课题组其实都是论文工厂,无论学生和导师都丝毫没有感受到做学问本身的乐趣,甚至对这一乐趣的存在都一无所知。这跟国外动辄学术血缘就能追溯到居里夫人或者朗之万的学术传承情况是无法相比的。 除了人与人之间关系外,实验室日常坏动作也是伦理的范畴。有很多界限是不明的。例如用具和试剂应该视为私用还是公用?评判这个问题的一般原则是什么?类似这类实验室中的小事会积小成多,造成实验人员之间的不信任感和矛盾。关于这个问题,很多课题组都有他们的rule,可能你去调查一番还会发现大同小异,说明是有些公认的价值观在里面的,但是拿出来公开讨论的还是很少。最近看到的这篇文章算是一个例子。Again,这仍然可以只是一个继续讨论的好起点。我觉得每个课题组不仅应该在组内公开地讨论这个问题,并且还应该把讨论和实践的结果拿到课题组外去分享,在更广泛的学术圈内引起更一般性的讨论,打破东方文明对小矛盾讳莫如深的坏文化。中国其实本来有好的文化来搞定一切新时代的新伦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课题组的培训

    老板让我给课题组做一个怎么查阅文献的报告。虽然我之前在博客写过不止一次这种内容,但是主要是吐槽为主,不是以帮助别人为目的来写的。现在要公开地做一个这个报告,还是有压力,需要思考一番。 查、阅文献是科学研究的重要基本功,但很多课题组在培养学生时这方面基本上都是让学生自生自灭,缺乏有系统性和有组织的培训。其实课题组是需要认真做研究生培训的。因为在一个课题组工作所需要的技能,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一个课题组的研究特色决定的。研究生院开的课程未必够用,很多技能甚至未必能形成一门课,又或者不需要完整系统到一门课的程度。有很多课题组中这种培训是通过平时的师兄带师弟过程中完成的,这种形式当然是很重要的,也很灵活。但一些必不可少,不会因课题研究进展而过时的技能,则还需要在一个专门的时间内,有系统地讲述一次。如果一个课题组没有这样的培训,那么我们的研究工作就会太过依赖于生源质量,太取决于个别学生的天赋和努力程度。对学生来说,也是失去了提高的机会。 这样的培训可以由PI直接主讲,但更可能的情况是由实验室中相关的博士后、科研助理或者年轻教师主讲,甚至可以让优秀的高年级博士生讲。因为PI通常都很忙,而且离开具体研究实务多年了,未必能比组内的“大师兄”、“大师姐”们讲得好。 像我将要做的查阅文献的报告,就是其中一个培训的题目。其必要性比较容易理解。我想说说另一种必要性。例如,我们组有做流变学这一块的研究。那可以搞一个两三课时左右的讲座,以实用、科普、快速上手为主,尽快扫清障碍。这比叫学生自己看书要好:第一,书很可能太系统太全面太深入,是课题研究所不需要的。例如我们组并不是一个专门研究聚合物流变学的组。很多研究背景甚至没有书,你挑选一些综述和代表性论文给学生看,可能使学生更加糊涂。由对这个研究领域已经“门儿清”的大博后(似乎没有他没看过的论文)大师兄来提纲携领地讲一些真正需要的内容,只讲到需要的深度,联系我组具备的研究手段,以我组的研究课题为应用。就比学生自己广撒网打基础要快速得多,又未必失去系统性。简单地说,不是要啃一本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教科书,而是要迅速掌握本课题组本研究方向的“生存要领”。当然,这里并不是要否定研究生阅读理论专著提高理论基础的重要性。可以同时进行。第二,在全组新成员之前进行培训,可以给未选择研究方向的新生一个明确的印象,还可以给已选择其他研究方向的学生一个必要的科普。例如以后不做流变学的同学,在自己的研究中至少可以想到利用流变学,知道课题组里找谁请教,找谁帮忙,促进组内的自发的学术交流,而不是一个课题组不同研究方向的各自为政,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渐渐变成几个小课题组。这是进行培训的更重要的意义。当然,日常定期进行的seminar在这方面也是很重要的。 其实,有很多“牛组”都有这样的做法。例如David Weitz的课题组。Weitz的课题组是一个巨无霸,做什么研究的都有。据说学生很难见到Weitz本人。那么在这样一个组里如何生存,平时跟谁,出了问题找谁,也许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Weitz本人以前是做激光光散射的,但是他的课题组是长期有做流变学研究的,他们还能在Cell上发表文章。Weitz课题组在新生培训方面的做法可以从他们的网站的Resources部分看到。首先For new members是刚进实验室需要做的一些登记,还有一些规章制度,然后Facilities里是组内的仪器管理和培训。可能Weitz网站没有全部列出,只有流变仪中心和高速摄像机的使用说明,还有公用打印机等。第三部分Techniques and Tutorials则是各种研究技术的教程PPT,也许这些培训一直都在做,也许也只剩下这些PPT下载,没人讲了,因为有很多PPT的作者(如Hans Wyss)已经离开Weitz组了。但从这些PPT可以看到,Weitz中的研究技术手段跨度很大:流变、光散射、光镊、合成等。点开流变学的介绍,可以看到讲得不太深但已足够,而且也是跟Weitz组的需求比较相符的(即实验为主,以获得简单明快结果为主,做易懂的研究——这是我对Weitz组研究特点的总结),所以难的数学不涉及,抽象的物理,过时的聚合物结构流变学就不去涉及,重点解决那些无法躲开的概念的理解,补充一些当前热门软物质研究中流变学应用例子。这并不是看任何一本市面上的流变学教科书能做到的事。除了技术方面,在一些课题组中比较“长寿”的研究方向,为了给后续研究生打基础,所以放了一些前辈学生的毕业论文。这已经足够了。其他关于实验室安全,材料的购置储存报销,实验室值日等,也有成文的规定。 我知道,这里面有西方人的文化优越性的因素。中国人很难做得这么清楚。我也去过德国Wilhelm教授的实验室。外国的年轻人很自然地会自行订立一些制度,然后自己遵守。遇到问题,就设计制度,订了制度,就能解决问题,因为大家就会按制度去做。简单地说,这些发达国家的年轻人自治文化很强。我国的人离这样的自治文明还很远。哪怕是年轻人,也都似乎习惯了明明是跟自己的利益和前途相关的事情都要在家长老师等权威的逼迫下才勉强为之!更不用说为了公共利益大家去讨论和执行什么对策了。没有PI的权威,很难良性运作。这种连切身利益都要权威来操心的文化,是中国大部分问题的弊病。想在小小一个课题组内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做到一点是一点。 总结一下有必要专门培训的内容有哪几类。研究课题和领域的进展瞬息万变,值得专门给新生搞培训的应该是相对比较稳定的东西。我稍微列了几类。 科研伦理 我觉得这个问题大家总是怕尴尬所以很少讲,觉得太唱高调,自己做不到,不好意思教育别人。但是我觉得讲比不讲好。我干脆不要脸一点讲吧:哪怕PI本人就在造假,没揭发之前,也是可以冠冕堂皇地讲一些大道理嘛。万庆良被抓之前不是还提出“自我批评不怕辣相互批评辣不怕”嘛,我觉得就说得挺好。他本人被抓不会使得这句话就错了。而且大部分人都不会犯什么大错,只是无法100%做到那些大道理所要求的程度。但人无完人,如果都不讲,学生就根本没有机会听。特别是学术圈的伦理,是比较小众的,大部分不了解,更多的是误解误读。学生不是一无所知,就是存在很多误区。总之,伦理的事,有什么做不到的话那大家都不是圣人,但还是得多讲多提,一起努力。 科研的基本功 例如如何查阅文献,怎样写文章等等。 本课题组的规章制度 例如值日、组会、仪器管理、材料购置等等。 课题组的主要研究方向的背景介绍 有些课题组长期从事某领域的研究,积累了很多独家的知识和经验,不是学生自己查文献能够积累的。需要传承。 以上的这些内容,并非都要以讲座的形式来培训,但必须认真对待整理成文。例如规章制度,如果都整理成固定的版本,放在网站上,要求新生都过一遍。大家相互监督的时候,也都一律以规定原文为准,而不是谁谁临时口述通融或者什么特殊情况。至少,如果有这样的文本存在,就算过了一阵子大家有所松懈,你要重新强调时也有现成的参考;否则你每次要强调都要回忆所有的要点,一一重复,然后大家都以你口述为准,“没谱”就是说的这种情况。总之,一个实验室除了不断push学生做实验改论文之外,也应该花时间去整理这些东西,才能真正留下学术遗产。希望课题组能够渐渐做到“无人驾驶”,“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成为一个所有人都以在这个实验室待过而自豪的那种著名实验室。

  • 实验室的“研究系统”是什么意思?

    王德华老师之前写的一篇文章强调学生自身努力的对研究生培养重要性,一个读者表达了不同意见,提出实验室的“研究系统”更重要。王老师最近又写了一篇文章回应。 我在下面进行了回复。由于这个观点还是我第一次以成文的方式说出来,因此也记在这里: 在现实科研领域当中,有一些非常大的“饭碗”,在生命科学领域特别明显;在化学领域,一个例子就是纳米科学。很多此类领域的实验室的生存之道是规模化。他们的研究生要像公司上班一样,因为他们的成绩与工作量关系比较大。这些特征是很多文章所诟病过的,但以上语言是肤浅了。实际上,这些实验室的成功之道就是那位同学所说的“研究系统”。这些Lab并不是说成功在工作量上(否则谁都懂得去当工作狂撒),而是成功在:他们建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和平台(这才是同行难以逾越的门槛),使得出好结果所需的因素只剩下工作量了。表面上好像这些是招学生干出来的,实际上背后获利于一个好的平台,以那位同学的词汇来讲就是所谓“研究系统”。其实,这些大饭碗能频中CNS期刊,不能说他们没有创新。工作量是表面,他们是建立了一个持续创新的平台。别人就算也搞高密度工作量,不一定也能发CNS。 然而,这只是那些“大饭碗”的生存之道而已,并非所有研究都属此类。而且以上研究的成功,只能由以上实验室出去的人来延续,外人很难复制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位同学这么强调研究系统对人的培养作用。但我认为,分享一些大多数人能够借鉴的,而不是“外人无法复制”的东西会更有价值。 大部分创新就并不能为之建立一个持续平台。整天想着把创新“平台化”、“常规化”,以便持续向CNS灌水,也许是受那种大饭碗实验室的成功所感染之后的思维定势,事实上偏离常态。甚至我认为,向CNS灌水甚至不足以成为科研的目的,尽管这是大多数人所羡慕的,包括这位同学。 我觉得您的文章虽然表达了对那位同学的一些不同意见,但并似乎并不能说服那位同学。所以以上是我的意见,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