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ily Archives: 2008年5月21日

地震局有没有用

这篇文章是接上一篇的继续。在上一篇文章中我说到了未来的人的利益与现在的人的利益的冲突的关系。对将来的人有益的,对现在的人可能是无利甚至是有害的。许多人在听说地震只可 监测不可预测之后,质问既然如此还要地震局有什么用。联系之前关于解散中科院的动议,我觉得这一问是代表着更广泛更本质的问题:科学研究有什么用?

上一篇文章也讲到了“有用”这个问题是如何产生的。其实是在人类与科学握手那一刻,“有用”问题就成了永恒的困扰。具体到21世纪,人类认识到“可 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呼吁限制本代人的一些利益以维护后代的利益。这应该是新世纪文化中的重点之一。人类科学研究从它诞生起就是一种原汁原味的“可持续发 展”。许多平民不知道,今天他们享受着的非常“有用”的科技大部分都是六七十年代的科学研究,六七十年代非常有用的科技则是距当时一百多年的科学研究。今 天,尽管科学向技术转化的速度加快,但科学的前瞻性也大大延伸。科学家想的问题,是今天的平民再活几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事情,但却要花费今天纳税人巨大的代 价。如果想想今天享受的东西,是狂烧几代前的纳税人的钱实现的,是不是会心理平衡一些?我看也不一定。停止今天的一切科学研究,在有生之年内也许不会有什 么大影响。至于死后的子孙后代,那就懒得管了。历史上有个路易十几说过“我死后哪管什么什么”的话(不太记得清楚了),被后人所唾弃,但难道不是今天的草 民所信奉的真理吗?

其实,听到专家说一些对现世人,对个体人不利的言论,没有必要恼羞成怒。因为专家是没有权力把他说的话变成现实的,有权变成现实的人是权力机构。如 今的网民既然自诩有着无穷的力量,为什么不直接问责政府,反而要顾左右而言他地攻击专家呢?PX项目再怎么好,到街上散散步就能枪弊掉了,为什么还这么关 注专家在说什么,好像专家就是皇帝,君无戏言似的。

我们的国人带着太古老的原生态,生活在了太现代的今天了。所谓现代,在中国人看来,都是指西方的现代。为什么?恰恰是因为国人没有经历过西方人的历 史教训,因此是得不出西方人的结论的。中国人自己的历史教训好像没有科学什么事,只有起义什么事。想自己做皇帝,起个义,有生之年就能办到;想自己所处的 阶级做皇帝,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没有人会响应。

我记得看过一篇科幻小说叫做《流浪地球》。如果人类在一万年后要灭亡,人类有一万年的时间自救。这个自救工程需要千百万代人的前赴后继来完成呢!身 为平民百姓的我想一想这个,就要打个冷战。在这一万年中的某一天,某一个人所做的事情,根本没办法从整个万年工程之中得到定义。既然这一万年之中的每一代 人的意义是这么的虚无,为什么组成起来的这一万年,这千百代人,又会是这么的伟大?

从平民与专家的冲突谈开去

平民百姓和专家之间的冲突如和化解?尽管在“和谐”社会的目标之下是允许冲突、允许不同意见的,但是我认为平民百姓与专家之间的冲突已经造成一定程度的不良影响。那些骂专家骂得最厉害的人群,恰恰就是最易受无知所害的人群;如果一个专家出来骂专家我就一点意见都没有。平民百姓和专家之间的冲突,似乎是由于对科学的特点和精神不了解,以为科学是很有用的东西,到头来失望了,恼羞成怒因此大骂。但是,不能要求所有平民百姓都深刻理解科学的特点和精神,更不能要求平民百姓都支持科学。

科学的特点就是——只对真理负责。科学不讲善和美,只讲真。连真的要求都达不到,善也是伪善,美也是假美。只要达到了真,善恶美丑问就是人文学科的 任务了。说开一点儿,善恶美丑在人文学科领域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没有最终结论;“真”的问题在科学之内也永远得不到最终的结论。

虽然科学是这样一种不确定的东西,但是人类这种天生具有贪念和惰性的生物与科学相遇,难免就要利用它为人类服务。因此很自然,只有少数科学家能够纯 粹得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科研机器”,历史上备受赞赏的科学家,除曾取得过巨大的科学成就外,几乎全部都闪烁着耀眼的人性光辉。那些在科学探索中具有重大 贡献但是犯下了反人类错误的科学家,其人格被永世唾弃,但成果却被照常引用,从未见受到任何“抵制”。

既然科学要为人类的贪念和惰性服务,那么“有利”和“有用”自然就成了人类科学的题中之义。人是个体人与社会人的统一体。有利和有用也讨论对象是个 体人还是社会人而异。有时,对社会极其有利的事,对个体人是无利甚至是有害的。要集体主义还是要个人主义在全球还没有达成共识,诸如个人与社会,小家与大 家的关系是永恒的论题。我认为,人还是历史的概念。人是以前人,现在人和未来人的统一体,现在的人,必然带有以前的人的思想;现在的人又必需考虑未来人的 利益,即谓的可持续发展。因此,有利和有用又存在着对现在人还是对未来人之区别。对未来人有利的,对现在人可能是无利甚至是有害。

以上乱七八糟地摆出了这么多,目的就是要说明几个观点:

拿科学这么一种不确定的东西来为人类的“有用”和“有利”服务,难免要出问题。因为认识的局限导致的科学灾难历史上已不缺事例了。科学的特点和精 神,完全跟“有用”和“有利”无关,非要拿来利用,不是不可,但自然事先要做好自食其果的心理准备,不能到时候又来责怪科学。科学无罪,要怪就怪人。此其 一。

其二,就当科学在一定时期一定范围内是有用的,那么是对什么有用?对个体人还是对社会有用?对现世的人还是对子孙后代有用?这是一个视野的问题。视 野不同的人,观点也会不同。平民和专家恰恰在视野上处于两种极端。平民的视野只局限于自身、现世;而专家的视野是全局的,长远的。这并不是对专家的赞美, 这是由科学在人类之中的共同性决定的。至今还没有哪部分人的科学与其他人不一样,也没有哪个世纪的科学与其他时代的不一样。因此,尽管科学无法征服终极真 理,但科学的话语除具有严谨、自明等特点之久,还力求普适、可导。普适、可导,就是具有全局性和延续性,就是超越个人差异和代际差异,简单地说就是对平民 无用。

说到这里,就很有必要区分两个概念:科学和人类科学。科学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认识过程,这种认识过程以求真为目的。人类科学是 利用科学为人类服务的过程,这一过程以务实为目的。科学是神圣的,但人类科学则往往捉襟见肘。我认为,能够认识到科学与人类科学的区别,认识到人类科学的 捉襟见肘,相比盲目崇拜和神化科学,应该属于一种进步。我们国家在之前一段时间大力强调和宣传科学的力量(这是人类对科学的宣传,不是科学本身),比如两 弹一星(典型的人类科学)等,使民众习以为常的认为科学理所当然是一种有利有用的东西,形成了错觉。如今,人类科学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笨拙也 越来越明显,民众开始重新认识人类科学,例如当了解到人类科学的笨拙之后提出要解散中科院等等,这是一种进步,但是还不够。

不能要求民众成为科学家,但是应该要求民众懂得正确处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现世与子孙后代的关系。比如在教育民众保护环境的时候,应该告诉他们其实 他们保护一辈子环境都没办法看到什么成效这一“残酷现实”,让他们为了子孙后代而保护。当民众越来越多地面对和接受这种“残酷现实”(其实就是被迫扩大自 身的视野),就不会再把专家当回事了,既不会信,自然也不会骂。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说,平民和专家的冲突本质上是平民和政府的冲突。自私的平民自己是没办法处理社会利益和长远利益的,这些事情一向是由政府精英替他 们包办。虽然民主决策和问责制造成了民众当家作主的错觉,但是在涉及重大、复杂、专业的关键问题时,民主和问责制度往往显得很无力,因为决策所需的数据和 材料必须由专家来理解和考量。民主不是办学校办专业补习班。专家只是政符决策的依据之一,政府也不完全听专家的,但不幸就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在民主落 后,民众知情状况低下的地区。从这个角度上说,平民与专家的冲突,政府也有责任。